我国竞争法与经济体制改革如影相随 , 也是改革成果的见证和保障 。
1993年国家颁布了《反不正当竞争法》,初步确立了市场竞争的制度基础 。 限于当时的 特定历史时期的特殊调整任务 , 第 一 个版本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指向的客体不限于不正当竞 争行为 ,部分垄断行为也位列其中 。
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推进 ,价格在市场中的作用越来越凸显 , 而价格垄断问题在反不正 当竞争法中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 于是 ,2005年国家颁布了《价格法》。 与反不正当竞争法类 似 ,价格法也承担着特定历史时期跨部门法的调整任务— 规制价格垄断 。 这 一 时期 , 垄断 行为的法律调整主要分散在《反不正当竞争法》和《价格法》中 。
2008年《反垄断法》的颁布 , 意义重大 。 一 方面结束了对垄断行为的 “分而治之 ”的法制 状况 。 因反垄断法有自身独特的目标 、价值 、调整对象 、法律责任等内容 , 将其他法中涉及的 垄断行为内容归化到 一 部制度中 , 实现了制度目标 、手段的逻辑统 一 。 另 一 方面标志着我国 竞争法的立法模式和制度体系已经基本建立 。 我国竞争法的立法模式为 “分立式 ”, 突出强 调不正当竞争行为与垄断行为的区别并各自单独立法 。 立法模式和制度体系的建立也意味 着反不正当竞争法和 价 格 法 需 要 进 一 步 修 订 , 以 理 顺 和 反 垄 断 法 之 间 的 关 系 。 于 是 , 2017 年《反不正当竞争法》完成了第 一 次修订 。 但是 ,《价格法》中的内容 “交叉问题 ”仍有待于进 一 步解决 。
我国上述我国竞争法的体系化过程 , 正值传统经济向数字经济转变的过程— 经济发 展模式从传统经济向互联网经济转变 , 并进 一 步向数字经济转变 。 这对于初步体系化的竞 争法律制度形成了新的挑战 。
随着数字技术逐步嵌入社会的各个方面和主要过程 , 数字本身的非排他性 、敏感性等形 成数字时代的新型社会风险 。这种风险将个人 、企业和国家这三个主体紧密关联在 一 起 , 从 而产生了风险的社会性连带和多 重 风 险 的 叠 加 。 面 对 数 字 经 济 , 欧 盟 通 过 了《数 字 市 场 法 案》等制度 , 美国 2021年发布了《算法正义和在线平台透明度法案》(AlgorithmicJustice and Online Platform Transparency Act) ,对在线平台在使用算法时的义务做出要求 。 德国完成 了《反限制竞争法》的第十次修订 。 在我国 ,发布了调整数字基本关系的法律—《个人信息 保护法》,和数字运行中国家 安 全 和 社 会 公 共 利 益 的 特 别 法 —《数 字 安 全 法》。 在 竞 争 领 域 , 同样需要法律制度的调整 。 为此 ,2022年我国《反垄断法》实现了第 一 次修订 , 目标是增 加数字垄断的相关规范 。 几乎同时 ,《反不正当竞争法》也在积极酝酿如何应对— 发布了 新的修订草案 。
新经济背景下如何保障经济高质量发展 ,这是竞争法的时代要求 , 也是对修订的竞争法律制度的实践检验 。 党的 二 十大报 告 提 出 , “加 快 构 建 新 发 展 格 局 , 着 力 推 动 高 质 量 发 展 ” “加强反垄断和反 不 正 当 竞 争 , 破 除 地 方 保 护 和 行 政 性 垄 断 , 依 法 规 范 和 引 导 资 本 健 康 发 展 ”。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四次集体学习 : “把握数字经济发展趋势和规 律 推动我国数字经济健康发展 ”中强调 , “要规范数字经济发展 , 坚持促进发展和监管规范 两手抓 、两手都要硬 ,在发展中规范 、在规范中发展 。”保障数字经济健康发展 , 既需要把握竞 争法的相关理论 , 也需要结合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的特殊状况 , 并适度借鉴有关国家(地区) 的 制度经验 。
在国务院公布的《“十四五 ”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对数字经济的性质进行了更加准确的界 定 :数字经济是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之后的主要经济形态 ,是以数据资源为关键要素 , 以现 代信息网络为主要载体 , 以信息通信技术融合应用、全要素数字化转型为重要推动力 ,促进 公平与效率更加统一的新经济形态。
竞争法的学科交叉特性及竞争法面临的新时代的挑战决定了理论界与实务界的共同任 务无外乎三个 : 一 是预塑竞争法的系统结构 。 在形式上 , 已经建立了反不正当竞争法和反垄 断法双重调整制度 ,但是否存在第三种制度形式? 即滥用优势地位的行为如何处理— 对 不公平交易行为的法律调整是否独立化? 二 是型塑文本的模糊标准 。 竞争法具有模糊性 , 尤其是反垄断法制度 。 大量的不饱和法条需要清晰其认定原则和标准 。 三是重塑适应时代 要求的制度内容 。包括《反垄断法》中的数字垄断内容还需要进 一 步细化 , 如运用算法实施 的垄断 , 也包括《反不正当竞争法(征求意见稿)》中的相关内容的细化 。
竞争法的模糊性和时代挑战并没有令学习者望而却步 , 相反 , 近年来竞争法学科发展迅 速 。 尤其令人欣喜的是 ,在高等院校中学习和研究竞争法的热情持续高涨 。
本书的写作和修订伴随着竞争法的变革过程 。 本次修订除了保留了以往解析的某些竞 争法律关系的内容外 , 重点关注竞争法时代挑战和制度回应 , 并意图确立本书的基本风格 : 在纵跨 “历史 — 现实 ”的历时性分析 、对现行中外制度横向共时性分析的基础上解析制度的 一 般性和特殊性 、理论多元性和可选择性等矛盾 , 其中 , 穿插了诸多案件的审判要旨以明示 相关关系特性 , 也提出了 一 些具有启发性问题 。 限于能力和水平 , 也包括竞争法自身的特殊 性和时代挑战性 ,本书内容的展开无法做到 “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 此外 , 所 “言 ”不当之处也 在所难免 ,敬请读者不吝批评指正 。

刘继峰
2023-12-12